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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球上的旅行(博尔赫斯)

气球上的旅行

像梦幻呈现的那样,像天使呈现的那样,飞行是人类基本的渴望之一。我还不曾试过升空,也没什么理由设想会在死前领略到它。飞机肯定提供不了任何类似于飞行的体验。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玻璃和铁构成的整洁封闭空间里不会与鸟的飞行或天使的飞行相像。机组人员的可怕预警,以及他们对氧气面罩,对安全带,对紧急逃生的侧门以及对匪夷所思的特技飞行的不祥列数不是,也不可能是,好兆头。云团覆盖并藏起大陆与海洋。航程总与厌倦相伴。气球,正相反,为我们带来飞行的确信,友好的风的喜悦,鸟的近在咫尺。每个词都暗示了一种共有的体验。假如某人从未见过红色,我将它与神学家圣约翰的血腥月亮或暴怒相比是无用的;假如某人不知道一次气球漫游特有的幸福,要我向他解释是困难的。我念出了幸福这个词;我相信它是最恰当的。在加利福尼亚,大约三十几天前,玛丽亚·儿玉和我去了隐在纳帕1山谷里的一个不起眼的机构。可能是凌晨四五点;我们知道黎明最初的亮光即将出现。一辆卡车把我们送到再远些的一个地方,后面拖着吊篮。我们抵达了平原中的一个地点,它也可以是任何别的地点。人们放下了吊篮,那是一个木头和柳条的方形篮子,并从一个箱子里费劲地抽出巨大的气球,将它铺在地上,用鼓风机吹开尼龙布,而那只形状像一只倒置的梨子,仿佛是在我们儿时百科全书的版画里一样的气球,也不紧不慢地膨胀到一幢多层房屋的高度和宽度。它既没有侧门也没有梯子;必须有人把我抬过篮边。我们是五个乘客加上驾驶员,他间歇性地给空心的大气球加气。我们站着,用手撑着吊篮的边缘。天光渐亮;在我们脚下一种与天使或高飞的鸟相等的海拔将葡萄园和田野铺展开来。

空间是敞开的,悠然的风仿佛一条缓慢的河流载送着我们,轻抚我们的前额、颈项和脸颊。我们全都感到了,我相信,一种几乎是肉体的幸福。我写下几乎是因为不存在仅仅属于肉体的幸福或痛苦,它们永远交织着意识中的过去、环境、惊奇与其他事物。这漫游,历时大概一个半小时,也是一次旅行,穿越那座由十九世纪构成的失去的乐园。乘着蒙哥尔费2想象的气球旅行也就是重返坡的、儒勒·凡尔纳的和威尔斯的篇章。这必定会使人想起月亮的塞伦尼特3,它的内部居民,乘着与我们这个相似的球体在一道又一道游廊间旅行而从不晕眩。

译注:

[1] Napa,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一郡名。
[2] Joseph Michel Montgolfier(1740-1810)与其弟Jacques Etienne Montgolfier(1745-1799),法国航空发明家,热气球的发明者。
[3] Selenitas,威尔斯小说《月球最早的人》(The First Men in the Moon)中具有文明的月球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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